3 月 16 日,傑寧市中心的交通幾乎沒有動靜,這是西岸一個異常繁忙的周四下午。 離齋月只有幾天了,餐館客滿,購物者穿梭於汽車之間,從一家商店到另一家商店。
一位父親推著嬰兒車從一輛銀色轎車旁經過。 車內,以色列臥底特工就位,等待對在附近行走的兩名巴勒斯坦武裝分子展開行動。 14 歲的奧馬爾·阿瓦丁 (Omar Awadin) 騎著自行車經過,他剛剛完成了當天的最後一項任務。
片刻之後,四名便衣安全人員從附近的第二輛銀色轎車中衝出,追擊武裝分子並開火。
這樣的場景在約旦河西岸越來越普遍,那裡有超過300萬巴勒斯坦人生活在以色列的軍事佔領下,新一代武裝分子已經崛起。 以色列表示,像這樣的襲擊對於破壞恐怖主義網絡和保護其公民免受襲擊至關重要; 巴勒斯坦官員說,他們是戰爭罪,應該提交給國際刑事法院。
以色列的軍事行動長期以來一直是這裡生活的一部分,但它們曾經大多發生在夜間,而且通常以憂慮告終。 今年,在以色列歷史上最右翼的政府領導下,白天在傑寧等人口稠密的城市地區進行了越來越多的入侵。 截至 5 月 15 日,約旦河西岸和東耶路撒冷的 108 名巴勒斯坦人,包括武裝分子和平民, 被以色列軍隊殺害, 根據聯合國,是去年同期死亡人數的兩倍多。 至少有 19 個 孩子們 – 包括奧馬爾,他在傑寧的突襲中被槍殺。
《華盛頓郵報》同步了 15 個視頻,並審查了 3 月 16 日以來的數十個視頻,其中包括來自周邊企業的閉路電視錄像,其中一些視頻花了將近一個月的時間才浮出水面。 郵報還採訪了 9 名目擊者並獲得了其他 4 人的證詞,以製作突襲的 3D 重建圖。
分析得出了三個主要發現:
- 以色列軍隊殺死了奧馬爾。 以色列當局尚未就他的死發表公開評論。
- 奧馬爾是該地區至少 16 名平民中的一員,警察們拿著 AR 式步槍和手槍沖向街道,開了 20 多槍,打死了兩名武裝分子,他們都沒有明顯攜帶武器。 以色列當局在最初的聲明中稱武裝分子為“武裝嫌疑人”,但沒有提供證據支持他們的說法。
- 其中一名武裝分子在喪失行動能力後被以色列軍隊多次開槍——專家稱這是一種明顯的法外處決,可能違反以色列法律。
當以色列軍官開火時,郵報的 3D 重建顯示街上的平民
郵報諮詢的專家認為,這次突襲似乎還違反了國際法外處決禁令 說,認為武裝分子似乎沒有構成迫在眉睫的威脅,再加上有這麼多平民在場,非法行為被放大了。
這次突襲是由以色列邊防警察的精銳部隊 Yamam 進行的,該部隊專注於反恐行動,包括對平民區的突襲。
以色列警方發言人迪安·埃爾斯鄧恩 (Dean Elsdunne) 表示,安全部隊在該地區“逮捕對以色列國防軍士兵開槍襲擊、部分製造炸彈和其他恐怖活動負責的恐怖分子”。
在回答有關奧馬爾的初步問題時,以色列警方在給郵報的一封電子郵件中說,“你所詢問的對象積極參與了暴力騷亂,同時危及軍隊的生命安全。” 目前還不清楚他們指的是什麼騷亂,但《華盛頓郵報》看到的視覺證據顯示,在槍擊事件發生之前並沒有發生這樣的騷亂。
警方拒絕審查郵報的證據或回答後續問題。
最近通過 Discord 消息傳遞平台在線洩露的大量美國機密文件中以前未報告的文件突顯出美國人越來越擔心以色列入侵約旦河西岸——包括 2 月 22 日以色列軍隊向一群平民開火的納布盧斯突襲——將危及安全減輕該地區暴力的國際努力。
對 3 月 7 日傑寧突襲的一項秘密評估警告說,它“幾乎肯定會促使巴勒斯坦好戰分子進行報復”。
突襲
奧馬爾在 3 月 16 日那天為他父親的醫療用品店遞送包裹。 《郵報》獲得的閉路電視錄像顯示,大約下午 3 點 10 分,他在附近的一家藥店放下了最後一個包裹。
他的母親回憶說,奧馬爾是家里三個孩子中的老大,也是唯一的男孩,他非常善良,總是試圖包容其他沒有同樣優勢的孩子。 他喜歡開玩笑,在休息日會去游泳或遠足。
離開商店後,他騎車從對面開車的父親身邊經過。 “我們是偶然相遇的,”他的父親穆罕默德·阿瓦丁 (Mohammad Awadin) 說。 “他要了 10 謝克爾來買衣服,但我身後有一名警察,所以我無法阻止。”
當奧馬爾回到他父親的商店時,突襲開始了。
就在離他幾英尺遠的地方,兩名巴勒斯坦激進分子——28 歲的尼達爾·哈澤姆 (Nidal Khazem) 和 29 歲的優素福·施賴姆 (Yousef Shreim)——並肩走在街上。 Khazem 和 Shreim 通過了第二輛銀色轎車,現在停在車流中,Yamam 特工正在那裡等候。
隨後至少三聲槍響從兩人身後響起。 Khazem 被擊中並倒在地上。
編者註:該視頻包含圖文內容。
四名身著便服的以色列安全部隊成員迅速接連出現。 根據郵報評論的視頻,兩人後來射殺了 Khazem 俯臥的身體。
當警察開火時,郵報確認附近至少有 16 名平民,其中包括奧馬爾。
根據郵報同步的多段視頻,一台閉路電視攝像機捕捉到了史萊姆奔跑、絆倒和翻滾的瞬間,撞向了人行道上的三名平民。 (CCTV 的時間戳不正確。)
第三個閉路電視攝像機顯示了奧馬爾被槍殺並從自行車上摔下來之前的那一刻。
在至少兩名以色列軍官將武器對準什萊姆的方向後,一顆子彈擊中了奧馬爾的背部。 目前尚不清楚是哪名以色列軍官開了致命一槍。
視頻顯示,Shreim 找到了平衡並繼續奔跑。 當他轉過一個拐角時,又是一陣槍聲。 視頻顯示,以色列軍隊在他第一次被擊中後至少開了五槍。 他的身體明顯地因額外的火焰而抽搐。
警察隨後撤退回到他們的車輛。 兩個人——一個拿著手槍,另一個拿著步槍——蹲在 Khazem 的屍體旁邊,近距離朝他的頭部開槍。
由於其圖形性質,帖子模糊了視頻的部分。
在大約 25 碼外,奧馬爾側身躺下,翻身俯臥。
“我去找奧馬爾,問他怎麼了,”街區化妝品店的老闆阿卜杜拉·阿巴赫拉 (Abdallah Abahrah) 說。 “他說,’我摔倒了。’ 我問他有沒有被打? 他說不。’ 我們進行了交談。”
阿巴赫拉回憶說,奧馬爾周圍沒有血跡。 但隨後他的臉開始變黃,眼睛周圍的區域呈藍色。 “我握著他的手,他們開始感覺像冰一樣冷,”Abahrah 說。
Abahrah 和另一個人把他翻過來,看到他的背部中彈。 當他們試圖幫助他時,一輛載有以色列軍隊的汽車從旁邊駛過。
阿巴拉說,由於突襲後的交通和混亂,救護車無法到達現場,所以這些人將奧馬爾抬上車,將他送往醫院。 根據醫院的報告,他到達時已經死亡。
“極其非法”的殺戮
《華盛頓郵報》與五位國際法專家分享了調查結果,他們都表示,這次致命襲擊似乎違反了禁止法外處決的規定。
2004 年至 2010 年間擔任聯合國法外處決、即審即決或任意處決問題特別報告員的菲利普·奧爾斯頓在審查了《華盛頓郵報》提供的證據後說:“人們可以有一定的把握說這些是法外處決。”
直到去年擔任聯合國巴勒斯坦領土人權問題特別報告員的邁克爾·林克 (Michael Lynk) 表示,根據國際標準,這些特定的殺戮行為“嚴重違法”。 他補充說,非法行為“因明顯選擇在繁忙的民用市場進行這些有針對性的殺戮而加劇”。
以色列法律在反恐行動期間為其部隊提供了更大的自由度——即使在這種情況下,明顯的目標沒有明顯武裝並且沒有交火。
人權律師邁克爾·斯法德 (Michael Sfard) 曾在以色列最高法院對定點清除的合法性提出質疑,他將傑寧突襲描述為“以色列如何進行致命武力行動的極其典型”。
以色列民權協會的律師羅尼·佩里 (Roni Pelli) 說,基本原則是,“只有在面臨危險時才開火。” 但根據以色列法律,什麼構成風險的問題是模糊的——權利組織認為這是故意的。
以色列最高法院 2006 年的一項裁決為被指控的好戰分子何時可以成為目標設定了一個廣泛的定義,將對安全部隊認為與好戰團體有聯繫的個人的打擊合法化,即使他們在行動時沒有構成直接威脅.
Khazem 是伊斯蘭聖戰激進組織的成員,而 Shreim 屬於哈馬斯的軍事分支 al-Qassam Brigades,根據以色列法律使他們成為合法目標。
但以色列和國際法在一個關鍵點上是一致的:一旦一個人不再是威脅,他們就不能成為致命武力的目標。 以色列法律專家表示,因此,在 Khazem 被固定不動時朝他的頭部開槍很可能是非法的——這讓人想起 2017 年的一起案件,當時以色列法院判處一名軍醫 18 個月監禁,罪名是槍殺了一名受傷且解除武裝的巴勒斯坦人襲擊者在希伯倫。
法官裁定,醫生埃洛爾·阿扎里亞 (Elor Azaria) 扮演了“法官和劊子手”的角色。 Azaria 的刑期經上訴減為 14 個月,9 歲後獲釋,被極右翼政客譽為英雄。
在那些人當中 支持他的事業 是 Itamar Ben Gvir,一位激進的定居者領袖和反阿拉伯活動家。 Ben Gvir 現任以色列國家安全部長,負責監督包括 Yamam 在內的邊防警察。
以色列警方發言人 Elsdunne 拒絕透露是否對以色列安全部隊在突襲期間的一般行動進行了調查,或者俱體對 Khazem 的槍擊事件進行了調查。 他告訴郵報,安全部隊“正在危及生命的條件下逮捕恐怖分子”。
但襲擊中的兩個目標都“沒有表現出任何威脅,更不用說迫在眉睫的威脅了,而且 [both] 可能已經被捕,”林克指出。 阿爾斯通說,逮捕這些人的“失敗”,“隨後,即使在這兩個人變得無害之後,又開了幾槍,使情況更加複雜。”
在那一連串的子彈中,奧馬爾被打死了。 那天早上 11 點左右,他與母親進行了視頻通話,她回憶說:“他只是坐在父親的辦公桌後面,很自豪地向我展示他有多麼負責任。”
四小時後,他走了。

傑寧的 Osama Hassan 和華盛頓的 Cate Brown 為本報告做出了貢獻。